两天后，我和父亲一起背着新买的高中课本，坐上了前往目的地的长途汽车。我们到达了一个看起来不大不小的饭店，老板娘迎接了我们。她先让我们坐下吃了碗面，吃着吃着，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，笑着说：“小伙子，长得挺不错的，来当服务员怎么样？”我急忙打断她：“我不做服务员，我想进厨房，做什么都行。”老板娘似乎有些不解，皱了皱眉说：“做服务员干净又轻松，挣钱还多，厨房活脏又累，工资还低，你确定要去后厨？”我点了点头，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。
无奈之下，老板娘找来了厨师长，问他后厨是否有空缺。厨师长看了看我，说：“只有洗碗打杂的位置。”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。转头看了一眼父亲，看到他明显的疑惑与不解。我们商量好之后，一名后厨的小工带着我们去了宿舍。沿着一条条狭窄的街巷走，来到了一座破旧的房子。门一开，我差点忍不住呕吐。眼前的景象让我难以接受：地上积满了水，堆满了各种鞋子，空气中弥漫着厕所的臭味。屋子里，所有人都趴在睡觉，看上去像是夜班的厨工。站在门口，我和父亲面面相觑。父亲拍了拍我肩膀，低声说道：“孩子，这样行吗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？”我没有回答，只是背着行李迈步走进了房间，头也不回地对父亲说：“爸，你回去吧，我没问题。”等到父亲离开，我忍不住哭了足足半个小时。那时我心里只想着如何让父亲愧疚我，而实际上，我的内心是无比痛苦的。
但既然已经来了，我决定尽快适应这里的环境，准备迎接明天的新工作。面临的挑战不小，尤其是语言沟通问题，因为后厨的员工来自五湖四海，大家说着各种方言，脏话连篇，发号施令。我从此不再有自己的名字，而是成了“刷碗的”。我的任务除了不断刷洗油腻的碗碟，还要为后厨的前辈们干各种杂活。工作时，我的双手几乎从未停歇，耳边总是传来各种呼喊：“刷碗的，去仓库拿东西，刷碗的，去扛一袋面粉，刷碗的，去倒垃圾！”这些声音此起彼伏，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来。
第一天上班，我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。直到下班后，我才赶紧跑到隔壁的小面馆，狼吞虎咽地吃了碗面，才回到宿舍。回到宿舍后，依然是不断有人让我倒垃圾、洗衣服、拖地，甚至出去买烟买酒。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周，一名服务员看着我忙碌的身影，好奇地问我：“你怎么一直在干活，连饭都不吃？不饿吗？”我低声回答：“没时间吃饭，活儿干不完就要挨骂。”他说完便默默拿了一碗饭递给我，每次打饭时都会帮我多打一份，然后拉着我一起吃饭。慢慢地，我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他叫，是个老员工，人缘很好，很多时候，他能帮我化解一些难题。
我渐渐发现，后厨的厨师长在餐厅里的地位举足轻重，甚至连老板娘都要让他三分。正因为如此，他在餐厅内外总是肆无忌惮。有一次，前厅的一位女务员递上菜单时，被厨师长言语粗暴地骚扰，周围没人敢出面阻止。我再也忍不住，走到他面前，把两人分开。正当我拉开那位姑娘的瞬间，她捂着胸口，急匆匆地逃走了。我转身对厨师长说：“老大，这样不合适，姑娘都快哭了。”话还没说完，他狠狠给了我一巴掌：“你一个刷碗的，管什么闲事？立马滚出去！”他冲我大吼，我心头一阵剧痛。赶紧拦住了厨师长，说：“您消消气，这小子刚来，不懂规矩，晚上我请你喝酒，给我点面子。”厨师长冷笑一声：“面子？你算什么东西，敢让我给你面子？”一边安抚他，一边拿出烟递给厨师长，说：“晚上去KTV，我请您。”虽然厨师长气愤地骂了一句，但最终还是冷静下来，拉着我一起去给他道了个歉。
那时，我的心几乎碎了。这里没有尊严，只有无尽的屈辱和。我心里默默发誓：总有一天，我要摆脱这片泥沼，找回我失去的尊严。尽管那时的我深知，改变这份命运有多么困难。
此后，几乎每天，厨师长都会找我麻烦，我。这样下去不是办法，于是我开始观察后厨的每个人，分析他们的行为。我逐渐明白，只有脱离“打杂”的角色，才能获得真正的尊重。每次发工资后，我都会请厨师长喝酒、抽烟、去酒吧拉近关系，还帮他洗过、袜子和工作服。终于有一天，厨师长找我谈话，说：“小子，你刀工已经不错了，想学炒菜吗？”我激动地回答：“当然想！”他让我先练刀工。经过几个月的努力，我终于能熟练切菜了。之后，厨师长让我去做配菜，开始学习炒菜。又过了大半年，我终于成了餐厅的二厨，负责做一些简单的炒菜。厨师长还教我一些大菜的做法。
有一天，厨师长喝酒时对我说：“你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，最近我包了一个厨房，想让你去做厨师长。”我愣住了，内心的恨意突然烟消云散，取而代之的是愧疚。我犹豫了很久，终于开口：“老大，对不起，我不想做厨师了。”他愣了一下，气愤地骂道：“你跟我学了这么久，居然告诉我你不做厨师！你是不是傻？”我低下头，说：“老大，我不想做厨师。我学艺的目的，是为了让人尊重我，但我不想一辈子在厨房里打转。我想要的是更体面的未来，而不是一直待在这厨房。”
厨师长气得大发雷霆：“你算什么东西，竟然不珍惜这个机会！你滚吧，别让我再见到你！”我深深鞠了一躬，说：“师傅，总有一天，您会理解我的。”然后，我收拾行李，离开了那间让我痛苦不堪的厨房。走出门的那一刹那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虽然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，但至少，我脱离了这片让我窒息的泥潭……
待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