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名为金槐,他的葬礼并未过于隆重。
没有穿月白黄布衫玄色裤的阴阳道士,也没有吹吹打打、铜铜磐磐的响器班子。参加葬礼的亲族们,虽然脸上都挂着哀伤的表情,但真正落泪哭泣的并不多。灵棚里只有杜隶千一人,为金槐唱着汉腔丧歌。
天色异常炎热,阳光落在院子里,阳光下的金槐尚未入殓的遗体已穿了“寿衣”,躺在堂上。整套殓葬的物件,“死”的服装与道具,都被噍类活着时就备得齐齐全全。在嘈杂的人群声中,似乎有谁在备棺材、缞服等事宜上争论不休。
突然,一只大手从后面薅住了老董的衣领,老董被猛然按压在地上。接着是一阵,骂声四起。打人的人一边踢一边骂,的死瞎子,你还有脸来?都是让你鼓斗调唆的,人都让你害死了,你还敢来?!
这时,老董有些后悔了,也许自己真的不该给金槐卜卦测字。他翻过身,站起来,用鸟爪一样瘦的手拄着紫竹筇杖,颤颤巍巍地蹒跚而去了。天地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。
夜幕降临后,杜隶千坐在灵棚里唱起了汉腔的唱腔。他的唱腔时而慷慨悲壮,时而激昂峭拔,时而用本嗓膛音,时而用本嗓边音。他唱了《辕门斩子》、《斩雄信》、《斩窦娥》等剧目,一个接一个地唱下去。虽然开始时有些乱,节奏感不明,但渐渐地进入佳境。后半夜唱的《烹蒯彻》、《寺》和《秦香莲》等剧目都掌握得很好,合辙合韵。
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汉腔所笼罩。汉河镇的人们都沉浸在这汉腔之中,仿佛整个世界都漂在了一个清波粼粼的湖面上。汉河、汉河镇、整个哀乐人世都在这翛然、悠然而又怆然的汉腔葬乐之中沉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