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锦江之冠
铜铃声渐弱于繁华街头的尽头，深秋的微风中，董竹君正身着新制的旗袍，调整颈间的珍珠项链。这旗袍以香云纱为底，藏青色中绣着暗金仙人掌图案，领口装饰的校徽更显独特——它是从东京女子高等师范校徽熔化后重新打造的，镶嵌的钻石正对应着“自由”二字。
“老板娘，外头有个自称是叫花子的人。”账房先生的身影佝偻在白雾蒙蒙的镜片后，“他说要见您，执意得很。”
她停顿手中的口红涂抹，胭脂笔在唇峰上勾勒出锐利的线条。镜中映照出她，三十八岁的她眼尾已有岁月的痕迹，却比十五年前在青楼时更显英气逼人。“请他进来。” 她嘴角勾起一丝淡漠的微笑，“端杯酸辣汤，要双份的花椒。”
闪回片段：厨房风云（1935年冬）
锦江川菜馆的后厨，热气腾腾中，董竹君手握菜刀如履平地。桌上摆着斩好的樟茶鸭，她却听见前堂传来喧闹声。
“杜先生的面子都不给？”杜月笙的副官在桌上猛拍桌子，“我们爷要包场子，这些穷酸文人统统滚开！”
董竹君解下围裙，顺手抓起一把握柄的干辣椒。推开厨房门时，她看见杜月笙倚在红木椅上，正用皮鞋碾着地上的玫瑰花瓣——那是她为新到的景德镇瓷盘特意撒下的。
“杜先生给面子，”她福了福身，面带微笑将干辣椒扔入火锅，“我这里的生意还得靠文人们来支撑。” 她拿出腰间的帕子——那绣着玫瑰的帕子角上绣着“锦江”二字，“若杜先生不嫌弃，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一道‘霸王别姬’，就以您脚下的玫瑰花瓣为料。”
话音刚落，满座宾客哄笑起来。杜月笙愣了愣后，大笑道：“董老板真乃女中豪杰！夏督军当年真是没看错人。”
自此之后，锦江川菜馆因董竹君的智慧与厨艺而声名大振。
再回至前厅1939年深秋时光
吱呀声响时，风吹落梧桐叶落于夏之时脚下。他的衣物虽然打着补丁但整洁依旧，手里拿着的缺角搪瓷碗更是历久弥新——底部仍保留着“夏府专用”的标记。
“夏先生，”董竹君的声音淡雅而平静，“岁月悠悠至此，但您我之过往恍若眼前。” 夏之时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：有、屈辱以及一闪而逝的悲痛。
“你……”夏之时开口时声音沙哑，“你……真的……”
“真的什么？”她示意服务员上汤。酸辣汤与玫瑰香粉的混合香气在两人之间弥漫。“真的开了饭店？真的没饿死？”她手指划过桌沿的烫金菜单扉页上的英文名“Aurora”，然后微笑道：“还是说，真的让四个女儿都念了大学？”
夏之时沉默片刻后目光落在她胸前的校徽上。那个曾经刻有他二人姓名的竹简，如今镶嵌在钻石的光环下闪耀。一时间，仿佛有一种逼人的气氛环绕在他们之间。他开口时又被热气呛得咳嗽。
从手袋中拿出一份泛黄的纸张——那是在离婚协议上她用红笔圈出“净身出户”四个字的离婚协议书和日本银行的存款单——她轻拍桌面：“当年您说我活不过三年，可如今这存款单上的数字足够买您夏家十座宅子。” 话语间透露出一股讥讽又锐利的聪慧。
女儿国瑛在突如其来的喧哗声中走入前厅——西式套装下的她颇显现代风范。她的腕上带着银镯，那是当年父亲赠与母亲的生日礼物。如今这镯子上刻着四个女儿的英文名——像是一圈带刺的玫瑰环绕在她的手腕上。
“妈，”国瑛的声音里带着平静与成熟，“宋太太要订三十桌国宴。” 她的目光扫过父亲的身影后迅速恢复平静，“用您新创的‘玫瑰醉虾’，她说要配爱尔兰威士忌。” 董竹君点头间，